东北抗日联军：白山黑水间的不屈脊梁

从1931年九一八事变到1945年抗战胜利，东北人民抗击日本侵略者的斗争是中国开始最早、坚持最久的。抗日义勇军、东北人民革命军和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东北抗日联军，在孤悬敌后、武器简陋、缺衣少食以及日军残酷“围剿”的极端恶劣环境下，辗转于白山黑水之间，经历了长达14年的艰苦抗战。他们以血肉筑起民族脊梁，用生命捍卫民族尊严，谱写了一曲荡气回肠的壮丽史诗，铸就了一座永不磨灭的精神丰碑。

烽火初燃：挺身而出凝聚抗日星火

1931年9月18日，日本关东军蓄意炸毁沈阳柳条湖附近南满铁路路轨，并嫁祸中国军队，悍然发动了九一八事变。在蒋介石“不抵抗”政策下，短短数月，东北三省全部沦陷。民族危亡之际，中国共产党挺身而出。

事变发生次日，中共满洲省委迅速发表《为日本帝国主义武装占领满洲宣言》。这是中国第一份抗日宣言，它向全国人民揭露了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野心和残暴行径，痛斥国民党政府的“不抵抗”政策，号召工农兵劳苦群众奋起反抗，开展游击战争打击侵略者。9月20日，中共中央发表《为日本帝国主义强暴占领东三省事件宣言》，进一步阐明了中国共产党坚决反对日本侵略的立场，指出九一八事变是日本扩大对华掠夺、妄图变中国为其殖民地阴谋的一步，呼吁全中国工农兵劳苦民众，在争取工农革命胜利自求解放的利益之下，实行反帝国主义反国民党的斗争。

1931年9月20日，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

《为日本帝国主义强暴占领东三省事件宣言》

在中国共产党的号召和推动下，东北人民和东北军部分爱国官兵纷纷揭竿而起，冲破“不抵抗”政策，组建各种抗日武装，他们被统称为—东北抗日义勇军（其中包括由中共领导的抗日游击队）。但这些以自发为主的抗日武装，大部分在日寇的残酷镇压下逐渐式微。之后，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游击队逐渐成为东北抗战的主体。从1932年起，中共满洲省委和各地党组织先后在东北地区创建十余支抗日游击队。1933年6月《中共中央给满洲党委和全体党员信：满洲的情形和中共的任务》中提到，“各种游击队的人数，现在已经约有三十万人”，并详细分析了其构成情况，强调“只有在我们党的领导下面，满洲的反日游击队和一般革命的运动才能得到完全胜利的结果”。

1933年5月，中共满洲省委决定以游击队为基础，组建东北人民革命军。1933年下半年至1936年春，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一、二、三、六军和东北抗日同盟军第四军、东北反日联合军第五军先后成立。1936年，东北人民革命军联合其他抗日武装，发表了《东北抗日联军统一军队建制宣言》，宣告东北抗日联军正式成立，并指出，现在中国正走向“组织国防政府，建立全国抗日联军，实行全国总动员，对日抗战”。上述6个军先后改称为东北抗日联军第一至第六军，另以东北人民革命军第四军第二师为基础编成东北抗日联军第七军。此外，与中共有统战关系的第八军至第十一军，也先后加入抗日联军行列，形成了东北抗日联军第一军至第十一军。他们在孤悬敌后的东北抗日战场，与侵略者进行着艰苦卓绝的战斗。

绝境坚守：浴血奋战谱写壮丽赞歌

1938年，日军增兵东北，对抗联加紧军事“讨伐”、政治诱降和经济封锁，并隔离抗联与群众的联系，竭力破坏抗联的生存条件。1938年冬至1939年，战争异常激烈，这时的抗联几乎完全生活在冰天雪地、深山密林间，与野兽同处、与饥寒相伴。没有房屋，便在一望无际的森林中放倒大树建造“密营”，“密营”遭敌破坏，就经年累月在雪地上围着火堆睡觉。没有粮食，就抢夺敌人的牛马，以草根树叶为食。李兆麟将军和战友共同创作的《露营之歌》：“朔风怒吼，大雪飞扬。征马踟蹰，冷气侵人夜难眠。火烤胸前暖，风吹背后寒……”正是这段艰苦岁月的真实写照。即使如此，各地联军仍然坚持行军作战，持续打击日寇。

1939年秋冬，日军继续进行疯狂“围剿”，斗争形势恶化，抗联各军损失惨重。1940年1月，中共吉东省委、中共北满临时省委决定将各军缩编为支队，以灵活分散的游击战继续斗争。1940年12月开始，由于敌人的残酷“围剿”，东北抗联大部被迫陆续退入苏联境内，后编为远东方面军独立第88旅。整编后的东北抗联一面继续整训，一面不断派小分队返回东北开展游击战、搜集军事情报。1941年苏德战争爆发，日军继续增兵东北，企图彻底消灭共产党。面对极端困境，抗联被迫分散军队，组织秘密游击活动以保存剩余部队。

1943年至1944年，分散的抗联部队在各地不断打击日军，破坏其军事设备，同时积极恢复东北群众的民族自信心，坚定人民对抗战最后胜利的信念，以实际行动向敌人宣告，无论如何艰苦，东北抗日联军是消灭不了的。1945年8月，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。9月，东北抗日联军改称东北人民自卫军，10月31日，该部与挺进东北的八路军、新四军合编为东北人民自治军。1946年1月，改称东北民主联军，在解放战争的战场上续写传奇。

在14年的艰苦抗战中，数万名东北抗联将士血染疆场，他们用热血和生命谱写了一曲壮丽的赞歌。杨靖宇将军孤身血战殉国，敌人残忍剖开他的腹部，发现胃中仅有棉絮草根，大为震撼。以冷云为代表的8名女战士，为掩护主力突围英勇投江，其中年纪最小的王惠民牺牲时年仅13岁。赵一曼受尽酷刑仍不屈服，遗书力透纸背感人至深……东北抗联在艰苦卓绝的条件下，独立奋战14年，牵制了数十万日军，不仅在战略上配合了全国抗战，也支援了全世界人民的反法西斯斗争。

众志成城：同心聚力共筑抗联丰碑

东北抗联始终以严格自觉的纪律约束自身，坚守“不拿群众一针一线”的原则，并竭尽所能帮助群众，因此得到广大群众的爱戴拥护。供给粮秣、掩护伤病、缝衣做饭、侦查带路，群众无不乐为，成为抗联的坚强后盾。杨靖宇曾比喻：“我们是灯芯，群众是油，灯芯离开了油还能亮吗？”这一朴素比喻，道出抗联与群众鱼水情深的共生关系。东北抗联似“灯芯”，燃烧自己，划破长夜阴霾；人民群众似“灯油”，默默滋养，托举胜利曙光。

抗联队伍深深扎根于东北大地，感召无数平凡百姓加入，书写了不平凡的抗战故事。《新华日报》上刊登的《东北抗联志士烈传》中写道，五十多岁的吕老太太积极动员两个儿子参加抗联游击队，并将自己的全部财产和粮食送给游击队。儿子在战斗中牺牲后，老太太仍尽全力帮助抗联。日寇逮捕老夫妻两人，施以酷刑，他们也未有半点屈服，从头到尾不说出任何秘密。

黄有原来是汤原的大地主，目睹同胞受尽压迫，他毅然抛弃全部土地加入抗联。一次战斗中，他不幸被捕，敌人要他领路。黄有假意答应，实则将其领到小兴安岭的汤旺河上游。途中他趁敌不备逃了出来，因无人向导，敌人迷失在小兴安岭的大森林中，在饥寒交迫、补给不足的情况下伤亡惨重。

李升是东北抗联和抗日救国会中的老交通员，入党时已年逾花甲，但他经验丰富、机警沉着、腿脚灵活，党组织安排他做交通和联络工作。除送信之外，他多次护送杨靖宇、冯仲云、赵一曼等抗联将士。因敌人警戒严密，他们常以“父子”“父女”“公媳”等关系为掩护，时间久了，他就被大家称为“抗联的父亲”。中华人民共和国首部大型歌剧《星星之火》中《革命人永远是年轻》这一经典唱段，所歌颂的正是这位古稀之年的“年轻”革命者。

在东北人民长达14年的艰苦抗战中，这样坚忍不拔、同仇敌忾、英勇无畏的故事不胜枚举。正是对马克思主义的坚定信仰，让东北抗联成为一支打不垮、困不死的钢铁队伍。“忠诚于党的坚定信念，勇赴国难的民族大义，血战到底的英雄气概”，伟大的东北抗联精神将永远激励无数中华儿女无畏前行、接续奋斗。

文章来源：《中国档案》2025年第7期

作者单位：中央档案馆